鸡乸头攞柴
唐奋/文
柴米油盐酱醋茶是一个家庭的必需品,开门七件事,柴排在第一位,应该是先人的智慧。上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初的广宁竹乡,县城南街“柴栏”一担木柴凭票价格1.5元左右,那时候所有商品凭票限量供应,是一个全民饥饿的年代。当时县委大院的干部家庭大都无特别的优越感,几乎每个家庭有三五个孩子,有的人家还上有老人,单靠微薄工资维持家庭开支十分艰难,家家户户都有一本难念的经。
俗话说: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”。出生在50年代的大院小伙伴自小耳濡目染,懂得为家里着想,明白靠山吃山、靠水吃水的大道理。十年动乱期间的年9月至年3月,广宁中学停课闹革命,无学上的学生都精力过剩,到处寻找刺激的东西玩,整天打闹瞎游逛。后来为了帮补家用,当年只有十三四岁的我们“笭埋”南街城镇的同学,三五成群结伴上山攞柴,有时去宜洞的山,有时去周坑的山,有时去独松岭,最后情有独钟的只去鸡乸头。鸡乸头虽然山高路远,但松树很多,松树的干丫很多,去那里攞柴永不落空。攞柴的小伙伴在天未亮鸡未叫的时候就整装出发了,肩扛“担竿”,腰挂“刀笭”,身穿补丁再补丁的布衣,衫袋里装着当晚就做好了的几块“木*佬糍”,脚穿一双“穿隆”的走在平路都打滑的“解放鞋”,有的甚至光着脚板,一齐静悄悄的消失在大院后门口。一行人走公路从“牛角坳”附近斜坡下去“更水”过西门坑、穿过莫二寨的农田菜地、再绕两座山的崎岖山路才到达鸡乸头,整个行程需要1个多小时,担柴回家费时更长。
鸡乸头的群山连绵不绝,山里荒无人烟,天蒙蒙亮的山上浓雾笼罩,行走其间,会经常听到一种不知名字的小鸟鸣叫“我是湿吃——你嘅”,鸟声此起彼落的在山谷里回旋,我们亦大声的学唱回应,毫不畏惧。我们爬树攞柴无师自通的有模有样,也很讲究技巧,小棵的松树我们两三下就爬上去了,但爬不上粗粗圆圆的高大松树,这时候我们就地取材砍一枝青皮竹,在竹尾巴打个活结,挂在松树的树丫结上,双手抓住竹竿不断的往上攀,再跨上树上,稳住身体之后,用柴刀把干枯的树丫砍下来,人下来时就顺着竹竿滑到地面。我们最爽快的是发现一棵干死的松树,第二天大家就做足准备功夫,各带上锋利的斧头将它放倒、分段,一棵松树的柴足够几个小伙伴来挑两三天了。当砍树的冬冬声响遍山野,大家心情特别舒畅,感觉整个山头的树林都是自己的,不怕无柴烧了。
我们小伙伴攞柴最高记录是一天进山往返三趟,这是与村民争抢鸡乸头的“枕木柴”,脚快有,脚慢无。(注:松树主干是圆形的,村民在山上砍成四方长条的枕木,再运到森工站收购。用“鸡嘴斧”劈出来的松树表面木块,叫枕木柴。)在山里时,我们“颈渴”就喝山泉水解渴,“肚饥”就吃自带的“木*佬糍”充饥,山上野果成了我们果腹的菜,牙屎果、糖李曳、狗乸曳、山棯等吃个够,偶然品尝一下山坡果园的“拔仔”和地里的甘蔗、番薯与*瓜,也挖笋蛆、文笋,采摘松菌、黎朔菌、木耳、赤蕨等野生食物。有时也顺手捉几只“笋禽”带回家里给弟弟妹妹玩,若有只“乌铁猫”的,小弟妹就能在大院小朋友圈里炫耀两天了。
攞柴的夏天,烈日炎炎。攞柴的冬天,寒风凛冽。在鸡乸头攞柴的岁月,最警惕的是提防*蛇出没。最可怕的是被成群的山蚊紧追着咬,这山蚊隔着衣服也能针到皮肉,令人痒不可耐。最无奈的是被村民围困抢去柴刀、斧头,还莫名其妙被骂一顿。我们小伙伴自有穷的办法来补救,今天被抢去了柴刀,明天就去供销社借把柴刀回来。最辛苦的是担柴上山与下山,尽管大家小心翼翼的,也难免连滚带爬的四脚朝天。最可怜的是被砍刀自伤的、从树上掉下来的、行走山路扭伤脚的,但也绝不轻言叫苦掉眼泪。最要命的是担柴回家的路上,路途遥远,体力不支,肚子又饿,有的为减轻担子,就沿途不断的扔柴,可藏在柴里的“松香唛”是绝不放弃的。担柴回家的队伍渐渐地各自拉开了长长的距离,只见上气不接下气、大汗淋漓的小伙伴一个个的独自而归。有自家兄弟在家的,就会提前到半途“接膊”担柴回家。每当我们“朝屋起”帮手做饭时,看着炉灶燃烧的柴火,再看看屋角“棚柴”不断的增高,感到很有成就感。鸡乸头的攞柴经历,使我们小伙伴迅速成长成熟起来,较多的人在年十五六岁初中毕业时,就满怀信心进入工厂当了学徒工,每月领取15块钱的工资,从此结束了攞柴的生涯。年夏天,长大成人的小伙伴们曾回过一趟鸡乸头,已封山育林的鸡乸头风光无限好。
青山不老人易老,人老心不老。鸡乸头这座几十年未再亲近的大山,“隔唉咪多年”,现在何等模样了?为了一睹它的芳容,缅怀旧日情怀,当年小伙伴如今老爷辈的我们,一齐相约,鸡乸头,我们又要来了!
竹乡忆,最忆是鸡乸头。
[当年鸡乸头攞柴小伙伴记述.9.15中秋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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